今天在twitter看到这个,感慨万千
埃及还没有完,伊朗、巴林、利比亚又开闹。看来这个世界,人人都想要民主。晚上偶尔趁着Michael一分神,把电视频道从天线宝宝换开,结果翻到CNN,好家伙,坦克都开上了街,直升飞机往下扫,几个人满脸是血…这是好莱坞电影吗?
这些情景,偶尔会勾起20多年前的事,点点滴滴地浮上来。过去了这么多年,很多细节却还很清楚地记得,毫不褪色。
多年来,一直犹豫是否该写点什么;记忆已经开始支离破碎,断断续续起来。是的,趁着还没有完全遗忘,应该记些东西下来。老了,不做梦了,只会回忆,这也算是一段历史吧。
这几天下雪,办公室里很多人没有来,十分清静,我也趁机干点私活,便有了这篇长长的回忆,籍以纪念那段不同凡响的日子。
第一次游行-谁点的火?
胡耀邦是89年4月15日去世的,接下来的两天,北大校内贴满了大小字报。4月17日,胡在中央团派系统的亲信,看学生们怎么还没有什么动静,就委派北大校团委,特别制作了一面篮球场大小的白布,上书一个大大的“魂”字。这面白布,校团委交给当时的学生会主席肖建华,肖于17日晚上再交给了我。
我当时在学生会给肖跑腿,当晚带着我的两个副手,88届法律系的李海峰和历史系的陆继强,爬到28楼四楼水房外,甩出那个大大的“魂”字。一瞬间,所有被压抑的激情顿时被激发出来,我站在水房的窗台上(不怕摔下去),也体会了一次登高“接受”万众欢呼的感受。
白布被迅速扯下,校团委安排的几个内线不停地喊,“走,去天安门!”…
同学们簇拥着那块白布,走到了天安门,把那个“魂”献到了纪念碑前。“魂”在纪念碑上停留了好几天,成为运动早期的一个标志,周围慢慢又很多花圈献上来。
那是整个6.4的第一次游行。
有幸参与点了这第一把火。
亲身参与了六四的很多事情,我也一直很关心别人写的回忆。很多人回忆过那第一次游行,那个魂字,甚至描述过“有同学从28楼水房展示一面巨大的写有一个魂字的白布”,但却一直没有人知道那是谁干的。
当然,政治实在是非常黑暗,一开始我们学生就成了高层斗争和博弈的工具。
毕业后没再见过李和陆两人。只听说李毕业后娶了个北京某银行行长的女儿,极丑(李本人长得一表人才)。再过几年,又听说他吞了上千万,跑去了加拿大。说不定我们在温哥华的某个超市打过照面,只是没认出对方来呢。
至于肖建华,后来成为中国股市枭雄,领导明天系,最多时控制了二十多家上市公司,牛得一踏糊涂。我要大学毕业后一直跟着他干,恐怕完全是另一番景象。以后有空再写写他的故事,绝对的神人。
绝食
王博经常在科学网上跟人骂战,有次提到我当年在天安门广场绝食的壮举,结果有人问,他偷吃了蜂王浆没有?
这是个牛逼的问题,Charlie等人是问不出来的。看来提问的人,也是当年的革命战友。
我一直不敢给父母说,怕他们伤心。给LP说,LP却不相信,认为我这么饿涝的人,怎么会去绝食。唉,一点没有革命志向。
为什么要绝食?想不起来了,反正一冲动就报了名,为了中国的民主事业么。事前在燕春园饱餐了一顿,然后步行走到了天安门,一路上还不停地喊口号,妈的到了天安门就已经饿了(这是该总结教训的地方),还宣了誓,才正式开始。
想来那时的身体真牛逼,动不动就可以一路喊叫着走到天安门,将近20公里啊。打高尔夫至少要走两轮,换现在早来不起了。
头两天水米未进,饿得不想说话,只是发呆。5月的天安门,白天穿短袖,晚上可以冷到接近0度,我们头天去,什么都没有带,单衣短裤,互相抱着取暖才过来的。第二天晚上送来了很多军大衣,裹着,稍好点。
第三天,民运智囊团的人查到,甘地、曼德拉当年开展绝食斗争,一练就是上百天,练的什么瑜伽功?国际惯例,绝食是可以喝水的,原来如此。这下开禁,我们才活下来,开始流食供应,包括那时流行的补品蜂王浆。电视上后来演的王丹等人绝食4、5天后还去和李鹏等会面谈条件,没有这些“水”,早歇菜了。
现在回答那位战友:吃了蜂王浆,但不是偷吃,组织同意了的。
需要说一句,我们开始的时候,那是革命的低潮期,只有北大和师大的200人参加绝食。我们系一个年级就出了12个,由两个党员带头。后来不断有人从中间加进来,投机革命事业,最后5.19宣布戒严时,绝食队伍已经达到了3000人左右,鱼龙混杂,也什么都吃。
想起那时的情景来,还是很饿,不详谈过程了,免得勾起太多饥饿的回忆。尽管有流食补品,毕竟不能大鱼大肉,公开吃回锅肉,或者烫火锅加点毛肚和鹅肠。6天后我还是因身体虚弱,被同仁医院的救护车接离天安门,没参加完全部7天绝食行动。
刘岚当年就在绝食圈外的北医大救援点,那时我们不认识,现在居然在Victoria碰上,还谈起这事来。
系里两个带头的党员同学,在美国留学、工作后多年,现都回到国内工作,帮美国资本家作买办,听说日子过得很滋润。我去年还和其中一个有联系。
很饿的事就不写了,写点其他的趣事。
CAMPING天安门广场
绝食结束后,我们就一直住在天安门广场的帐篷里,直到被解放军叔叔用坦克和枪炮赶走为止。
那时已经主要是市民在闹,我们不知道的高层在斗争,学生们反而不知道该干些什么。谣言满天飞,也不知道该相信什么。就接着呆下去吧,继续抗议政府,反正有吃有喝,李鹏还没有被我们闹下台呢,继续整。
很多人来广场采访我们,那时的老外记者不像现在都讲流利的中文,他们只会英语,我们则借机练口语,上专门的口语班还要交钱呢。还记得张峥在美国记者前,随口说出的tear gas,哦,原来是催泪瓦斯的意思,还有hunger strike,好生佩服。张是典型的托派(TOEFL),平时在宿舍里,就喜欢带着个大耳机听美国之音,我们开玩笑说他带耳机的样子像个特务。后来张得了全奖,去了宾大的沃顿商学院。美国之音听说今年也关闭了。
那天我睡的帐篷门帘被拉开,突然看到老爸的脸,我吓了一跳,你怎么来了?原来家里一直很担心,老爸专门从成都来北京,找了一大圈,居然在广场的大堆帐篷中找到了我。后来老爸见没有什么事,就回去了。老爸经历过文革,肯定觉得我们这样的闹与他们当年保卫毛主席和武斗相比,小儿科而已。当然经历过大场面的老爸都觉得没事,我想自然不会有事。现在我在想,要是以后Tony和Michael也去Ottawa或者联合国向政府示威,我该怎么办呢?恐怕拉不回来他们。
20岁的生日在广场上度过,一大堆同学给我庆生。当然这不算啥,广场上还有结婚的,很热闹。实在没事,学会了抽烟。这个习惯,18年后我才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反复中戒掉。
还有演唱会,崔健等也出来凑热闹。一大堆演艺员社会名流每天都跑来慰问我们,各个单位都来慰问学生,什么人都从地底下钻了出来,投机革命,骂李鹏。妈的,老子饿得半死的时候你们在哪里?观望?现在来摘革命果实?其他同学说,革命不分先后;我仍然很鄙视他们。动乱后各单位开始清算,好多人又彻底倒向,跳得比谁都厉害。哎,不谈这些丑陋的事。
最后几天,什么刘晓波、侯德建之类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绝食运动。我一直在想,张曼玉怎么不来广场?
那时太多事情发生,只回忆几件我们自己的事。
男男女女长期驻扎在天安门广场,挤睡在小小的帐篷里,十多天的时间,青春年少,当然,不可能没有故事。
系里的东北大汉老柳,想追一个北京女孩岳,一直不得下手。岳小姐有天突然昏倒,大概绝食后遗症的原因。老柳反应真快,上去就抱住,大呼救人,抱了至少十多分钟时间,直到抱上救护车才放手。碍于革命情面,我们当然不好打趣;只是背后评论,当时到处是床,为什么不让别人躺在床上等救护车,非要抱着?老柳,你要是看到我现在写的,不会说我的心里太阴暗吧?你不会还在暗骂那救护车来得他妈太快了吧?
我的好友潘,我们那时无话不谈,也于某夜,在天安门广场的帐篷里,举办了他的成人仪式。潘为此蓄谋已久,我们当然要配合,那晚我们通宵在帐篷外面吃西瓜、打拖拉机,腾出仪式空间兼站岗放哨。仪式正在进行,我们故意大声吵闹,以掩盖帐篷里隐隐传来的不似革命情调的杂音。
事后我急切地问他什么感受,潘用他惯有的浙江口音,说了一句我一辈子都记得的话:妈的,xx有狐臭。
潘老弟,十多年没有音信,你要是凑巧看到我的这篇回忆,老夫应该没有说错吧?反正你老婆也不知道我说的是你。我说那是很多人睡过的军大衣上的气味,你还坚持说不是;当然,你更有发言权。希望你记忆中的狐臭已经悄然散去,再也闻不到了,呵呵。
有天凌晨4点过,广场上突然沸腾起来,原来是赵紫阳来了,大家都去围观。我照例没有兴趣,继续在呆在帐篷里,给一个北京小妹讲故事,装深沉。电筒光中,我们都很投入,梦想革命成功后,我们一起去流浪天涯。
事隔几月后,才得知老赵当时说出的那句名言,我们老了,无所谓了。哎,本来我可以当场见证这段历史的,还是革命情操不纯洁啊。对了,温家宝当时也在,作为老赵的跟班,跟着一起倒霉,那时谁能想到他日后能成为温总理呢。
我们也不是一天到晚呆在广场,还得四处串联,鼓动人民呢。5月底,谣传军队要进城,版本很多。记不清是哪一天,我和另外一个同学张剑涛,去一家纺织厂,动员那些女工出来,好带着去堵军车。门口一个40来岁的中年人劝我们回去上课,说他在我们这把年纪的时候,也曾经这样冲动,“没有什么好处”。假老练一个,我还和他激动地辩论一阵。这虽然是一件小事,但多年以后,不知为什么,我仍然记得他当时的表情。冲动不冲动,不试一次,哪能有什么体会呢。当然,阳痿的人士冲动不起来的,原谅他们。张剑涛后来回了老家教中学,不知道有没有向他的中学学生们讲过这一段。
特别的日子-6.4
6月3日那天,形势已经很紧张,混乱异常。大概军队的指挥也很乱,有些零散的士兵试图进城,到“指定地点”集合,结果被市民们缴了械。很多路口设置了路障,主要是公共汽车横街拦住。人们还是比较天真,以为这能挡住坦克进城。
后来知道,运动的头头们,王丹、吾尔开西等,这时已经知道高层的动作,早就脚底抹油开溜。当然,我们是后来才知道的;当时的环境下,这也怪不了他们。
我在力学系同年级的一个哥们,6月3日那天举着缴获的冲锋枪,站在长安街的公共汽车顶上欢呼胜利,被电视台拍了下来。当然,胜利是短暂的,持续了一天不到,就早泄了。
后来各地电视台反复播放的镇压暴乱的节目中,他在公共汽车顶上的镜头,被定格了至少3秒以上;那年暑假在成都,我天天和一帮狐朋狗友打通宵麻将,做碰碰胡,输赢些小钱。牌桌边经常开着电视,每次看到这个镜头,我都会叫牌友们回头关注,“看那个举冲锋枪的,是我在大学的哥们,一起踢球时我曾给他喂了多少次球。”次数多了,牌友们说我就像祥林嫂,很烦,不停地说一件事;或者以为我借机在牌桌上耍咋,当老千。
在麻将桌上,一个多月前经历过的运动,很缥缈,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,一个庸俗的泡沫般慢慢散去。
哥们关了半年后被放了出来,我还借他脸盆和澡票等东西,让他去学校澡堂洗澡。他的结局当然是开除学校,不过他说,在监狱里想通了,大彻大悟。大悟了什么,他没有细说,我也没有追问,只觉得他可能受了太大的刺激,找点心理上的平衡吧。一下从北大给扔进监狱半年,谁也会受不了。
我毕业后去广州的外企打工,过着每顿吃5块钱盒饭的日子,他那时在深圳炒股,却已经发了。有天他特约了我在当时很高级的花园酒店吃了一顿,花了上千,我惊得眼睛都大了,那可是20年前的人民币。看着他神态自若的样子,不禁感叹人的命运,真的难讲。今非昔比啊,2、3年前他还被当成暴乱份子关在监狱里,而在学校里的我们暗自庆幸逃过一劫,可以继续躲在象牙塔里。
此一时彼一时。大家看来从此再也不在一条道上混日子。他开着大奔离开,我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。
名字我不提了,很多人知道。
回到6月3日那天。我骑车送那个北京小妹回家,回校后天已经晚了,10点后。听说军队正在进城,学校的大喇叭喊着,到处需要人手,赶快跟着4年级的老大哥吴明,跑到就近的颐和园北宫门那里支援战斗。吴是那里的学生总指挥,本来在学校里混得很得意,博览群书,涉猎广泛,很有见识,后来因此事被关了半年,不知去向。
在北宫门,我们面对的是一队防暴警察,远远地拿着盾牌和警棍。我们和当地的市民们,在公共汽车的掩护下,向警察们扔了很多石头,把他们“打退”。一个非常激动的学生当时就要烧公共汽车,泼了很多汽油,说长安街已经死了不少人,他才从那里跑回来。我们不太相信,戒严半个月了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我协助吴明,好不容易把那家伙拉走。第2天清晨,我们才回校睡觉,连日劳乏,实在太困了,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长安街上的惨烈。
事后想来,我们对抗的那一路,基本就是佯攻,吸引暴徒们的注意。共军的主攻方向还是东西长安街,目标天安门。当然对我自己来讲,也算万幸。6月3日前我除了在医院被强制休息了两天,就一直在天安门广场上camping,吃住,就那天我却离开了。
6月4日早上撤回来的同学,个个吓得不行。长得高高大大的陈小革,带着哭腔,告诉我们几个当兵的在广场上开枪打掉高自联喇叭时,离他也就十来米远。黑夜里的枪响一定非常可怕。后来从电视里反复播出的共党的宣传节目里,知道那几个是部队里的神枪手,黑暗中几发点射,就打哑了还在“疯狂叫嚣的高自联喇叭”。
那个38军军长,当年拒绝执行命令,被判刑好多年。前不久我在网上看到他出狱后的一番访谈,并没有什么后悔之意。当时我们觉得他应该那样做;现在才真切体会到,处于他当时的位置,敢作出这样的决定,真的很了不起,不然得多死多少人。当然还有那个挡坦克的哥们,实在太牛了。
看看现在中东那些国家政府的手段,还是共党当年厉害,一下就彻底解决问题,哪有什么每天镇压一点的事情,结果火越浇越大。
死者长已矣
六四后空校,我还挂着那个北京小妹,没有立刻离开学校。一次骑自行车去她家的路上,遇到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,那时交通灯还在work,但警察早被解放军代替了。我自然停下来张望,当即被一个当兵的用枪喝道,看什么看,快走。
这辈子被人用枪指着,第一次。确实很害怕,妈的要是走火怎么办?后来在纽约遇劫,被人用手枪逼着给钱,已经没有那种第一次的惊慌。若干年后,我来加拿大找第一份工,第一个面试,不知怎么谈到了这件事;面试官说,他一辈子都没有被人用枪指着。当然,住在加拿大的人,怎么能够了解甚至想像我们当年经历过什么?
大概是6月7、8号吧,朋友阿诚来到宿舍,面无表情地说,严文死了。
他们刚把严文的尸体抬回来。
我虽然和严文只是点头之交,但仍然大吃一惊。严文在北大名气很大,非常能干,做学生时就赚了不少钱。动乱前的那个冬天,严垄断了北大附近几个高校的试卷批发市场;我还去他那里批发过海淀区的高考准备试卷,卖回给我的中学母校,挣钱吃了不少小炒。严文那次专门租了房,我去的时候,满屋子的试卷堆着。
严当时和另外两个85级的北京学生,被并称为“北大三杰”,严居首位。三杰之一的李国庆,现在是当当网的总裁,前段时间因为当当在美国上市,据说开价少要了10亿,和承销券商的大摩女在网上微博开骂,闹得出了名。当然,“三杰”称号,只是北京当地学生自我牛逼罢了,当时比他们牛的人多了,比如那时同为85级的陆昊,后来35岁不到就当上了北京市副市长 – 牛人总是不吭声的。
严文其实并不革命,我知道他不参加游行之类的活动。他只是疯狂地拍照,记录一切。相机不过瘾,最后几天又把摄像机拿出来(我们那时没有谁玩过这个东西)。6.4凌晨在木樨地,打得最激烈的地方,严的摄像机带着灯光,多大的目标,结果被流弹打中大腿股动脉,失血太多,抬回来时听说人已经全白了。
北大那次一共死了三个,其中就有严文,并且还不是革命积极分子;只能说,这是命,你抗拒不了的。我们那时公认严文比他哥哥严勇的能力强很多;以严文的素质和潜力,日后能达到什么水平,很难估量。严勇喜欢拳击,后来从北大物理系博士毕业;我2000年来加拿大路过北京时,与阿诚等吃饭聚会,听说严勇已经升到了民营大公司TCL的副总。
我在网上狗狗了半天,找有关严文的消息,只发现一条,是丁子霖写的有关严家丧子后的记载。他父母几乎都垮了;人没了,而且仇家都找不到,这样的悲痛,谁能承受呢?20多年后,谁还能记得当年驰骋北大校园的三杰之一严文呢?
后记
写了好几天。开写的时候,利比亚还没有开闹,现在卡扎菲已经被整得躲了起来。
发生了的事,写下来,又是完全不同的感受。仿佛很遥远的事,但对很多细节记得又十分仔细,和昨天的事一样清晰。
写出这些真相后,有一种释然感。其实每个人都是这样,憋了很久,拉/说出来是很舒服的。说出来了就是史,憋在肚子里就是屎。给LP讲呢,她根本就不关心;儿子们呢又理解不了:什么,爸爸当年还向防暴警察扔石头?
那真是激动人心的时代。
俱往矣。
当年一起激动、一起战斗过的同学,现在各有家庭子女,天各一方。偶尔聚会,聊起那时的情景来,也是一笑了之;谁没有年轻过呢。当年的北京小妹,前几年在北京和一些同学小聚的时候还见到过,儿子已上高中;天安门广场上做的梦,恐怕已经记不清了。
至于那些动乱精英、幕后黑手们:
网上看到方励之的照片和采访,一个典型中国小老头子的样子,要是随便走在中国的某条街上,恐怕没有人能认出来,谁能想到20多年前的他,来到北大演讲时,意气风发,一呼百应的样子。曾经保留在家的方的亲笔签名,不知我妈在几次搬家时扔掉没有。
“河殇”的总撰稿人苏晓康,听说后来自闭,多年不出门,非常懊悔当年把“龙”得罪得太多。另一个作者远志明,现在则化身牧师,开始传道,不久前还来Victoria讲,鉴于他的特殊身份,很多人去听。没啥兴趣。
刘晓波那时也在广场,现在关着,今年竟然拿了诺贝尔奖。听到消息后我突然醒悟,原来诺贝尔奖也有很多政治因素,说不定是美国在背后给钱。听过刘的演讲,文采、口才极好。
李禄,我报名登山队时见过一面(我立刻fail掉了登山队的考核,上来第一项就是跑万米),后来在哥大厮混时,听说他在那里读书。现在他可能是混得最好的一个,谣传将成为股神巴菲特的继承人。
那些死去的人们呢?
20多年过去了,此刻,宁静地坐在窗前,看着远处Victoria市区平和的灯火,想想那时的人,事,血,火,激情澎湃的岁月,真恍如隔世一般,不敢相信我真的经历了这些吗?
20多年前,我们也算为了中国的所谓民主与自由而呐喊过吧。那时Charlie还在上小学,船民还在穿开裆裤。时光如梭,转眼我们现在同一家公司上班,为了养家糊口做很多无聊的事情。
办公室里,没有人谈论中东的这些民主斗士们。我们那时以为,我们的行动,一定正在感动整个西方世界。其实那时和现在差不多,除了兴奋的政客和电视台外,没有什么人真正关心。
政治的黑暗,我们不是不知道;我们就是别人的棋子,这些道理我们当时都懂。那时也有些人,有学生也有老师,自以为看透了这一切,很冷静的样子,并不参与我们的行动。这些假老练,被阉割了的人,当然不会有什么激情;我至今仍然很鄙视这种人。人可以冷静,但不能太冷血。
我有时想,如果再来一次,我会不会还是那么激动地参与,当炮灰,吃了兴奋剂一样?
其实不用想:在那样的年龄,我肯定会再次参加。
所谓成长的代价,不经历些风雨,怎能见彩虹?而人生,不就是因为这些经历而变得丰富多彩吗?
文革后的知青聚会,最有名的那句话,就是青春无悔。
悔不悔,已经是过去的事,再也回不来了。
当然,现在是所谓大国崛起的时代,走自己的路,只要有钱挣,中国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。对于我们普通老百姓来讲,民主和自由,换不来儿子的奶粉和尿布;现在的我,再遇到这样的话题,已经懒得去争。
算了,还是把频道换回天线宝宝吧。Tony小时我经常陪着看,这次轮到Michael看,我又复习一遍天线宝宝。至于几千里外中东举行的游行与打斗,与我们再也没有关系。